译为原翻注释内容,注为码字的加注内容。
第十二话:黑面包的故事
黑面包在苏联是主食。
我第一次吃到这黑面包是在去西伯利亚的火车上,是当时负责押运的苏军在途中提供给我们的食品。
当我头一次把黑面包放进嘴里的时候,立刻被那一股独特的酸味倒了胃口,接着随手就把它丢到车外去了。之后回想起来感觉我当时真是太奢侈啦,可那时候日军的食品(罐头、大米等等)还有很多富余,所以这种酸酸的黑面包我们觉得不吃也没啥(注①)。
不过我也仅仅是刚接触的时候没把黑面包当回事儿,进了劳动营后分配到的可吃的东西只有那么一点儿量,根本不够填饱肚子。
再加上每天都是重体力劳动,所以我们更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哪怕再酸的味道也变成了美味;以至于我后来觉得黑面包,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虽然围绕这黑面包发生的基本都是些阴郁的故事,但作为纪实回忆我还是决定挑一两件写出来。
作者手绘漫画——黑面包发给我们的黑面包一天有克。
当时的一斤相当于克(译:日本计量单位),与现在市面上销售的1斤装面包差不多是一样的量(注②)。但黑面包挺沉的,所以大小看上去只有1斤装面包的四分之一左右。
此外再有半个饭盒左右的粥和刚好填满饭盒盖子的蔬菜汤,每天三顿就是这些东西。
就凭这些身体根本不够支撑每天八小时的重体力劳动。
我们那时经常抱怨:“这量至少得再加一倍吧。”
在食品分配的方面,粥和菜汤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黑面包就比较麻烦了。
整条无糖大列巴(黑面包)苏联提供的都是整条黑面包,得8、9个人一起分一条黑面包。
当天负责打饭的人从厨房领来面包后,就会垫块布在桌子上面,然后将黑面包放布上面当众切开。
每到这时场面别提有多严肃了,连才下班累得瘫倒在床上的人都会一下子坐起来,寝室里所有人的眼睛全盯着负责切面包的人手上的刀。
木内信夫作品——《分面包》,西伯利亚战俘对黑面包都是一样的怨念啊
“那块太大了!”
“怎么把皮给去掉了?!”(注③)
连旧军队里的长官这时也会变得斤斤计较起来。
总算是按人头给切好后,接下来又会在分面包上争吵起来。
因为无论怎么用心地切都还是会有些大小误差的,为保证每个人分到手后都不会再抱怨,最后我们就发明了一种叫号的办法。
先把切好的面包排成一列,接着大家各自在自己床铺上背过身去,等切面包的人从头开始在一排面包下放好写有号码的纸,然后背过身去的人随便喊个号码。
最后一个个床位按照喊的号数,发对应的面包。
切开的大列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想出来的这个办法,这么一来就完全公平的了。要在过去的部队里,大块的肯定先得给长官,而在这里根本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如此这般分完黑面包后,接着各个床位上就传来一阵啃面包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就和我小时候家里养蚕的蚕棚里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如果有人不是一次性吃完而是留一些准备之后慢慢吃的话,那肯定是会招贼的。不仅我们这里是这个样子,各地劳动营里偷面包的行为数不胜数。
要说人这种动物可真是浅薄又可恶。
虽然我并没有偷过别人的面包,但在劳动营里却被人偷过好几回。只要不是抓到现行,犯人也就无从查找了。
也有人被目睹了整个偷窃过程,然而他心里已经一点都没有罪恶感或者羞耻心,对偷窃行为完全当成理所当然的了。而且这个人在以前的部队里还是名发号施令的军官,甚至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呢,真不知道他脸皮怎么能那么厚。
这些让人不舒服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下面我讲个日本兵被人用黑面包色诱的故事。
主人公是铃木君(注④),就是他被一个苏联女的给抱了(注⑤),可惜不是我。
铃木君既年轻长得又帅,可以说是个红颜美男子。
这是姐弟俩,谁是姐姐谁是弟弟码字的也分不清那时候他也正值青春年少才20岁上下,刚进部队不到半年就终战了。
所以他私下里经常向我发牢骚:“我好像就是为了当俘虏才入伍似得。”
但铃木君这人还是挺开朗直率的,大家都对他印象不错。
铃木君最让大家在意的还是他是个处男,从没碰过女人。
在华北的时候他也在我们部队里,周日外出我们就想带他去慰安所玩玩,结果没想到他一下就脸通红扭扭捏捏地怎么也不肯去。
问他原因,他说在老家上洲有个相好的姑娘,为了她绝不会去抱其他女人。
于是我们就撺掇他说:“你这话早就过时了吧,那姑娘现在在干嘛谁都说不准啊。”
“她绝不是那样的人!”
看到铃木君那一副急于反驳的样子我们都觉得很好玩,所以老兵们就都爱去逗一下他了。
到了盐场后,铃木君和我一样被分到“铲盐队”里。
以下是我亲口问他得来的八卦。
俄罗斯大妈的代表一天,铃木君正在铲盐。
在煮盐的大锅另一侧负责铲盐的俄罗斯大妈隔着水蒸气对他喊:“依其斯塔(过来)。”
于是他就停下手头的活儿过去了,那个大妈当时正站在铲盐的沥池上,就叫他也上去。
铃木君不知道大妈找他干什么事,就乖乖爬到了沥池上去,然后大妈就要他萨基(坐下)。
由于沥池的角度很陡,所以铃木君只好坐到和小山一样的盐堆上。
“夫列不纳达?(想吃面包吗?)”
他虽然纳闷为啥会在这地方被问这种问题,可管它的呢只要有面包就成。
于是他马上回答:“纳达,纳达(想)”
于是大妈便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条黑面包说:“帕吉呀鲁斯塔(给)。”
铃木君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的时候,突然大妈就张开双臂把他紧紧抱住,一下就把他压倒在了盐堆上,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个让他喘不过气来的热吻。
铃木君吓得花容失色,反应过来的他猛地推开了大妈,从沥池上一跃而下,拼命地逃回劳动营来了。
木内信夫作品——俄罗斯人的音乐才能令人佩服我问他那位大妈有没有追上来,他心有余悸地表示岂止追了还唱上了呢,估计那歌是被铃木君甩了后的悲歌吧。
“就像被鼻涕虫糊住了嘴巴一样。”
这就是铃木君对自己初吻的体会。
不仅仅在铃木君身上,其他人也遇到过好几次被大妈盯上的事(注⑥)。
可当时我们的状况正如前文反复描述的那样已经陷入慢性饥饿症状之中,除了吃饭以外,对别的根本提不起一点兴趣来。
具体来说就像是被阉割后的动物一样,哪怕大妈在我们眼前露出丰满的胸膛,或者脱下裙子,我们依旧没能力做出一点男人该有的反应。
只是可惜了那条黑面包。
“要是能再坚持一会儿的话,那条黑面包可就到手了啊。”
作者这肉不鲜吗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可狱友们却一起哄笑道:“斋藤你就算倒贴黑面包,大妈们也不会来找你的。”
总之,围绕黑面包我们有无数话题可以说,但其中一大半都是艰涩痛苦的话题。
处在那种时期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自从复员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黑面包更别说吃了,现在我也经常会回想起当年往硬邦邦酸溜溜的黑面包上撒上砂糖嚼着吃时,嘴里那又酸又甜的味道。
不仅是我,所有在苏联待过的日本战俘也都会回想起,西伯利亚的那股特有的酸味来。
木内信夫作品——《日本摔跤技巧的胜利》,木内信夫所在的位于欧洲乌克兰的劳动营,是多国俘虏混杂的战俘营
注①:从这个记录看,日本战俘在路上伙食还是开得很不错的。
而在欧陆,根据意大利战俘的回忆,苏联士兵都是把整条的黑面包,直接丢到他们乘坐的肮脏的火车厢地板上。因此欧洲的纳粹战俘们一般遵从丛林准则——谁抢到多少是多少,为此每顿火车餐都是以一场群架开场。
不过,也有些意大利战俘还是比较团结的,他们会把苏联人扔给他们的黑面包像是日本战俘一样,一片片切开来大家分分吃。
有时候苏联人也会给火车上的意大利战俘一点优待,比如腌制的咸鱼或者肉干什么的,当然也是扔到地板上战俘们‘自由分配’。至于德国战俘,苏联没把他们全拉去打靶就不错了。
在苏联战俘营的法西斯战俘,死亡集中在战争结束前到年的冬天。毕竟那会苏联自己的士兵和人民都在饿肚子,哪里还有余力跟战俘讲啥人道。
木内信夫作品——《行军》,从这作品看日本战俘也享受到了,巴丹行军中盟军的某些待遇
日本战俘跟苏联毕竟没啥深仇大恨,加上他们那个坑货关东军老板,把吃的用的都存在仓库里便宜了苏联。所以,日本战俘一路行来,在吃上保暖上倒是没啥问题。加之绝大多数都是无伤状态,自然不会不像战时的德意战俘,在去战俘营的路上就挂了一大堆。
注②:日本的斤的概念和我们现代常用的并不一样,而且日本的计量标准也是在变化的,现代日本1‘斤’面包的重量是g。这也是作者为啥会说,跟现在的面包一样重的原因。
原本这里原翻译成了一半的量,码字的根据查到的资料改成了一样的量。
日本投降前的计量单位:1斤=克=16両=匁,1匁=3.克。
匁在日文中是钱的意思,在中文里匁是两的简体,但是它在中国一直都不作为计量单位使用。
因此说‘翻过匁座山’,在中文中是正确的,但是‘打二匁酒’就是错误的用法了。
伪满洲国皇帝——溥仪注③:面包皮很有嚼劲,码字的就特别喜欢吃面包皮。
但是黑面包的皮实在是太硬了,因此它的皮嚼起来得很费点事才行,黑面包皮也正是因此被溥仪记入了自己的回忆录中。
战俘也是分级别的,像是溥仪这样的高级战俘苏联绝对不会饿着他,待遇可不是木内信夫、斋藤邦雄这样的小兵能比拟的。给他提供的黑面包不但量足,而且还是全麦的高级货。
可挑嘴的末代皇帝和他的大臣们,每次吃黑面包时都只吃里面的软芯子,面包皮全被剥下来扔在了桌子上。
于是,溥仪他们每次吃完饭后,苏联看守就会招来看守所员工的孩子们,将他们丢在桌上的黑面包皮给吃掉。
据末代皇帝说,如果是苏联士兵吃了他们丢在桌子上的面包皮,那么就会被军官训斥一通。由此可见战后苏联的粮食危机有多严重,即便是溥仪他们所在的高级战俘营这种重点供应单位,粮食供应也会出现短缺,看守的苏联士兵也吃不饱。
这巫女手中的便是铃木注④:看到铃木,码字的忍不住想说说日本奇葩的姓氏了。
铃木是日本的第二大姓氏。
日本进行明治维新之后,为了征税、征兵方便需要对国民登记造册。然而根据日本一直以来的规矩,平民百姓没资格有姓,在日本有姓的不是贵族武士就是富商大族(给大名捐钱买姓)。所以平民一顿太郎二郎之类的名字,重复率已经不叫高了,而是一个村子就那么几个郎。
显然这样的情况,很不利于进行人口造册统计。明治政府有鉴于此下令,要求国民在期限内必须有姓氏,否则将严惩不贷。于是日本民众纷纷开动脑筋各显神通,种种奇葩姓氏大量涌现,而且日本政府至今也不禁止民众生造姓氏报户口。
于是,日本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世界人口大国中,姓氏最多的国家,如今可能已经有10万个姓氏了。
不过像是铃木这种常见的法器,以及威名赫赫的藤原氏还是更容易被人民想到。于是,对藤原氏的仰慕造就了日本第一大姓佐藤;对宗教的熟悉造就了第二大姓铃木;而触目可见的地理环境,使得第三到第五大姓归属于了高桥、田中、渡边。
日本的姓氏使用习惯中有一点,大家应该都知道,那就是日本一般女性一旦出嫁后,基本都得随夫姓。但是,日本有一族至今一直没有姓氏,那就是日本皇室一族。
亲王们一概是以自己住的宫室为姓,公主则只有名字,出嫁后随夫姓才会拥有自己的姓氏。可是,天皇本人一生都不会有姓氏,也因此日本皇后有了一个令全日本女人羡慕的特权——保留娘家姓氏。
杂贺铃木家家主铃木左太夫虽然早在日本战国时代就有杂贺铃木家知名,但是这个铃木家和后来明治时期姓铃木的人,很可能是一样的原因。因为杂贺铃木家也并不是什么武士出身,按当时的规矩他们也是没资格有姓的。
而铃木家跟本愿寺僧侣集团关系密切,因此杂贺铃木家这个姓,很可能也是来自法器——铃木。
既然说到了日本的宗教,上面又使用了神道教的巫女图片,就顺带一提神道教的巫女吧。她们和古希腊的女祭司是同行,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行业的从业者。侍奉神只是她们的副业,用身体为庙宇换来香火钱才是她们的主业。
日本现在作为国粹的歌舞伎表演,在古代的日本就是巫女们为取悦大香客们表演的舞蹈,内容大多少儿不宜。
木内信夫作品——《不怕冷的女看守》注⑤:苏联当局严禁女性跟战俘发生关系,尤其是女看守们。
但是从战俘的回忆录和当地人的讲述中不难得知,当年很多苏联女看守跟战俘发生了超友谊的关系。
但是这种关系基本上很难开花结果,苏联对战俘因为爱人的关系希望留在苏联并不支持。因此在苏联大规模遣返战俘时,虽然因此爱人关系提出居留苏联的战俘不少。但是只有极少数的战俘,成为了可以永久居留苏联的幸运儿,得以和自己的苏联爱人双宿双栖白头到老。
据说这种战俘以日本战俘居多,而且大多还是苏联建在中亚的战俘营中的战俘,大概是因为日本战俘与当地人长相近似的关系吧。
苏联女兵在二战中付出了远超其它国家女兵的伤亡注⑥:一场卫国战争让苏联获得了超级大国地位,也让苏联添了千万寡妇。
但是网传的苏联想将万战俘留在苏联借种,以弥补损失的人口的传言并不正确。从码字的找到的资料看,苏联根本就不想将这些战俘留下,因此当年底苏联渡过了经济危机后,就开始大规模遣返战俘。
只有极少数的战俘留在了苏联成家立业,再也没有回国。
反倒是另一个因为二战造成了巨大男性人口赤字的国家德国,为了恢复人口和重建,进行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借种——一口气从土耳其引进了多万的男性!
所以今天你到德国会发现该国遍地土耳其裔,经过70多年的融合发展,德国现在至少一半的人口都有土耳其血统了。
另外,提醒一些指望俄罗斯毛妹倒贴的死宅们,俄罗斯人普遍看不起亚洲人自视高我们一等,这个歧视可是不分男女的。
因此,别太把自媒体搏眼球的内容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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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本文感兴趣的话,请搜《鬼子兵的西伯利亚生涯——第十一话:对苏军的新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