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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张爱玲的情史,说的比较多的是胡兰成,而与赖雅那一段,却被人有意无意忽略了。
张爱玲与赖雅相识3个月就决定结婚,不是因为感情多深厚,而是因为张爱玲意外怀孕。
是的,张爱玲有过一次当妈妈的机会,只是在赖雅求婚后第二天,医院流掉了。
张爱玲有过一篇小说《留情》,讲了一个36岁的女人,二婚嫁给了60多岁的老头,吊诡的是,张爱玲与赖雅结婚那一年,张也是36岁,赖雅同样也是60多岁。
《留情》发表时,张爱玲不到25岁,她会想到12年后,自己的人生经历竟然跟自己小说里写的故事大同小异吗?
年2月,张爱玲刚来美国3个月,人生地不熟,幸好她得到了爱德华·麦克道威尔写作基金会为期两年的写作基金。
在该会所所在地,新罕普什尔州的Peterborough,张爱玲遇见了赖雅。
3月13日,两人第一次见面,次日,两人有过几分钟的短暂交谈,张爱玲给赖雅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5月12日,赖雅的日记里便有了这样的一行字:“去房中有同房之好。”
5月14日,赖雅在麦克威尔营地的期限到了,张爱玲坚持去送别。
临别时,张爱玲深情告白,经济窘迫的她还给了赖雅一点现金作为礼物。
或许是由于东西方的文化差异,或许是由于赖雅本就自身难保,无暇顾及感情,总之,他并没有允诺什么,一走了之。
两人再次联系,是一个多月以后。张爱玲去信告知赖雅,自己怀孕了。
这虽然让赖雅感到突然,但责任感迫使他当天即写信跟张爱玲求婚。
没等信寄到,张爱玲就赶来了,她迫切需要知道他的态度。
张爱玲的这段人生经历,非常像现代言情小说的桥段,“带球嫁人”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清醒通透的张爱玲身上?
联想当时张爱玲的处境,刚到美国,四下无着落,香港和上海是回不去了,而眼前的写作营地绝非久待之地,她非常需要一个人在她身边,相互照顾。
纵然看透了人生的虚无,并不等于不渴望陪伴。
如果人生注定要失去一切,从这个入口进去,从那个出口出来,在这漫长的过程中,谁又不渴望温暖度过呢?
决定结婚后,两人共同商议去打掉孩子。
两人当时均无固定收入,没有固定住所,前途未卜,打掉孩子固然是一个理智的选择,但我想,几乎没有一个女人在怀孕后,希望从对方嘴里听到“去做掉”这样的话。
这多少是一种伤害,不管在情感还是身体上来说。
不管怎么说,那一年的8月14日,两人在纽约结婚了,二人从相识到结婚,满打满算不过半年光景,相互了解的还不够深刻。
两人性格是迥异的,赖雅外向,张爱玲喜欢独处;政治立场也形同冰炭,赖雅思想左倾,而张爱玲对左倾思想十分不屑又畏惧。
之所以能跨越重重阻碍,相处得不错,大概是因为两人都是有才气而且聪明有趣的人。
对于张爱玲来说,最讨厌的或许是清教徒式的人物,一生奉行“一加一等于二”的刻板教条,四平八稳,性情偏枯,失去人味。赖雅显然不是这类人。
何况早在十几年前,她就已经知道,“生在这世上,没有一件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她并不想找一个灵魂伴侣,只想找一个生活的陪伴者。她对婚姻采取的是务实的态度。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张爱玲一击。看电影、逛街、旅游的愉快日子没过多久,赖雅就中风了。
当时,张爱玲在美国文坛上并不被认可,到美国后全力写的小说《粉泪》被频频拒稿。
幸亏当时好友宋淇在香港极力举荐她做编剧,她的几部戏拍成后在香港很叫座。每个剧本可以得到八百至一千美元,这成为她收入的主要来源。
年,母亲黄逸梵去世,给了她一箱古董,青黄不接时,她就去典当些以维持家用。
去美国6年,她的英文作品无一出版,而做编剧并非她天才梦的一部分,她曾经直言,自己写的那些剧本就是某些写作公式的派生物,只是为了生计,不得已为之。
年,张爱玲向赖雅提出要去香港碰碰运气,将自己钟爱的《红楼梦》改编成电影。
赖雅此时已是风烛残年,不管在经济上还是情感上都对张爱玲产生了深深的依赖,但张爱玲才正值四十,她还不甘心于命运。
虽然赖雅不高兴张爱玲的这个决定,但也无可奈何。将赖雅托付给赖雅与前妻的女儿菲斯后,张爱玲开启了她的远东之行。
她首先去了台北,为自己的下一部英文小说《少帅》搜集材料,但当时张学良被软禁,她并没有如愿采访到他。
在去花莲采风期间,张爱玲接到赖雅病重的消息,但是此时她并没有足够的路费回去,她必须先到香港写剧本挣钱。
到香港后,张爱玲发现,影视圈已经跟40年代大不一样,一切都是导演和老板说了算,编剧似乎只是纯粹的被雇佣者。要将自己心爱的《红楼梦》改的面目全非,她难以下手。
张爱玲到香港后即给赖雅写信,但由于地址弄错,信件辗转了几个月才到他手上。
赖雅盼望张爱玲早点回去,眼见得在香港弄得筋疲力竭,她萌生去意,坐上了返回美国的飞机。
返美后,赖雅又有轻度中风,两个月后总算康复,年底又做疝气手术,医院。第二年7月,在街上散步时,跌了一跤,再度卧床不起。
屋漏偏逢连夜雨,张爱玲一直合作写剧本的电懋公司在年也关门大吉了,主要经济来源没有了,张爱玲不得不辗转找工作。
后来赖雅在街上跌了一跤后,多次中风,几乎一直瘫痪在床,生活自理能力完全丧失,甚至大小便失禁。她本来就不擅长处理凡俗事物,这让她简直应付不来。刚来美国时和赖雅结婚的感激之情此时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
她还是不认命,向迈阿密大学申请做驻校作家,很幸运获得批准了。她想将赖雅托付给女儿菲斯照顾,但是菲斯自顾不暇,拒绝了。她无奈只能找两个黑人女人照料赖雅。
这事一直被赖雅的女儿菲斯诟病,说她在赖雅最需要照顾的时候离开了。甚至张爱玲去世多年后,菲斯也不原谅她。
后来,张爱玲还是将赖雅接到了自己身边,一直照料到年10月8日,赖雅去世。
跟赖雅的这段婚姻,从一开始的陪伴到最后的照料,张爱玲尽到了妻子的责任,耗尽了心力。
她有两张照片,分别摄于年和年,7年时间,张爱玲的衰老速度肉眼可见。
关于张爱玲照料赖雅的这段日子的史料,让人不忍卒读。
如果是其他普通女性,可得一个“坚强女性”的夸奖,但想到张爱玲是非常喜欢独处、不善处理凡俗事物的人,就会情不自禁替她感到辛苦。
这段婚姻跟胡兰成那段不可同日而语,年轻时的爱恋是诗性的,中年的这段婚姻,现实得像报告文学。
早在跟胡兰成分开的时候,张爱玲就说过:“从他离开之后,我就讲心门关起,从此与爱无缘了。”
赖雅去世后,她搬到洛杉矶,过起了隐居生活,很少与人来往,在此期间她写就了《小团圆》,这是以她和胡兰成的恩怨为原型的。
红尘前缘,想到二十几岁时的“唯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她是否恍如隔世?
年9月,张爱玲将重要证件放进手提袋,留在门边易被发现的地方,独自静待死亡。数日后,人们在公寓发现她的遗体。遵照遗嘱,不立墓碑,遗体火化,骨灰撒向空地。
她不是暴烈的人,给了人生一个极简的收梢,如一个美丽的苍凉的手势。
如果想了解更多张爱玲的人生故事,读懂她的人生智慧,不如看看她的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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