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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0月22日,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喧闹了一天的长沙市,当天夜里,在湖南省博物馆的马王堆汉墓展厅中,传来了一声闷响,可是却并没有引起值班人员的注意。
第2天清晨,当工作人员如往常一样打开博物馆展厅大门陈列品时,他突然发现有六个展柜的玻璃都已经破碎,其中的文物都已经不在陈列展架,被人盗走了。
经统计,这些失窃的文物数量为38件,其中31件为珍贵文物,还有3件复制品,4本线装书籍,经过专业人员估算,丢失的文物价值高达10亿元之多。
文物失窃,细致追查
由于此事关系重大,湖南省博物馆立刻报了警,湖南省公安厅和公安部高度重视,立即成立了专案组,公安部派出两名专家赶赴湖南指导工作,同时抽调百余名精兵强将参与到本案的侦破工作中。
在被盗的文物中有两件稀世珍宝名为素纱禅衣,一件为48克,一件为49克,这是湖南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禅衣展开长1.9米,轻若云烟、薄如蝉翼,代表着西汉时期纺织技术的巅峰,也是湖南马王堆出土的辛追夫人最为精美的服饰。
素纱禅衣是迄今为止全世界最早、最薄、最轻的服装珍品,更令人称奇的是将其折叠之后,可以放入普通的小火柴盒子中。
案发当天,全国的火车站、飞机场、轮船、码头都实行了严格的管控,全面布点,防止文物出口外流,动用巨大人力物力对其进行堵截追击。
在随后一个多星期里,来自全国的刑侦专家对失窃展厅进行了封闭式的搜索、勘察和模拟实验,最终在凌乱的作案现场中,专家发现了作案手套、印痕、撬压工具和鞋印花纹,通过逻辑推理还原作案的全部过程。
11月22日当天,罪犯伪造成游客混入了湖南省博物馆,在参观途中,他打开了厕所翻斗窗叶的封钩,并在展厅外的阶檐处放置了一把梯子,随后他就藏在博物馆中没有出去,清馆时并没有被人发现。
到了晚上21点,他利用梯子登上了陈列厅北面的西头通风窗户,击碎了窗户玻璃之后进入到了室内,随后他将室内的警报器切断了电源,又尝试用三角刮刀划破玻璃展柜,可是因为展柜玻璃异常坚固,所以三棱刮刀即使刮断了也没有能够划破玻璃。
在经过一番的尝试之后,最终罪犯改用了铁管砸碎了展柜玻璃,将其中的文物取出装到了袋子里,然后佯装成施工人员从博物馆传达室径直走出,逃离了案发现场。
当时,由于监控摄像没有完全覆盖,所以并不清楚罪犯的样貌,长沙市外来人口加常住人口多达多万,人员流动性很大,为摸排走访工作带来巨大挑战。
专案组经过反复讨论,决定采用全民参与、内外开花的方式,通过电视广播发动群众提供线索,并通过走访不断摸排嫌犯。
文物回归,人已被捕
在专案组指挥部里悬挂着一张长沙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扎满了各种小旗子,代表着各个小组的活动情况,就在一张大网逐渐铺开之时,让专案组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年11月1日下午5点,紧邻省博物馆的烈士公园工作人员向专案组汇报了一个情况,在与省博物馆交界的墙角处,他们发现了一包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正是被盗的文物。
11月4日中午,五十一路邮政局寄送包裹的柜台上,工作人员也发现了一个无人认领的包裹,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字“湖南省博物馆收”,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一些珍贵文物和那件举世震惊的素纱禅衣。
不过,两次归还的国宝只有31件,还有7件文物没有还回来。
为什么罪犯会将被盗的文物归还?难道是做贼心虚,想要从轻发落吗?
虽然被盗文物神奇地回归了,但专案组还在为侦破案件做不懈的努力,在40多天里,民警走访上千名群众,排查了几十名嫌疑对象,经过一场场的痕迹鉴定,最终将犯罪嫌疑人的特征拼凑了出来。
可就在专案组觉得离抓捕罪犯近在咫尺之时,他们却得到了一个消息:嫌疑犯落网了!
许反帝
12月12日上午10点,社区排查的民警在韭菜园派出所开展案件排查时,却意外得知一名17岁的窃贼身上带着一把断了三角刮刀,民警立刻想到博物馆案发现场也曾发现这样一枚刀片,于是经过技术鉴定,刀尖和青年身上的三角刮刀完全吻合,其作案手段与文物失窃的情况又非常类似,痕迹也几乎一样,于是警察认为这个人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嫌疑人。
警方立刻对这名青年进行了初审,在层层的心理攻势下,窃贼如实交代了其偷盗的过程,与此前推理基本一致,而他为了偷盗文物更是煞费苦心,还在太平间苦练三天胆量。
苦练绝技,偷盗成性
窃贼名叫许反帝,年出生于长沙,母亲许瑞凤从小成绩优异,被保送到武汉中南政法学院就读法律,毕业后在湖南教育学院任教,在长沙一家图书馆查资料时认识了湖南省第一师范大学的老师、数学组组长李光荣,许瑞凤和李光荣一见钟情,两人门当户对,很快结婚生子。
许反帝出生时,许瑞凤已经30岁了,她十分疼爱许反帝,上户口时以“自己剖腹流血”为名,强硬地让儿子跟了自己姓,在许反帝成长过程中,许瑞凤无底线纵容,直接剥夺了李光荣的话语权,将许反帝当成了“私有财产”。
许反帝继承了学霸父母的智商,入读了市重点初中,有一天,许反帝在一辆公共汽车上因琐事与一个陌生人打了起来,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到家后,他嚷着要让母亲请人教他武术,非要报仇不可。
许瑞凤言听计从,花钱给他请师傅,让他四处拜师学武,从此之后,许反帝就浪迹于社会,很快结交了不少的师兄弟,这些人教会了许反帝酗酒、抽烟等不良嗜好,并让他越发桀骜不逊。
许反帝其后虽然考入市重点高中,但成绩却大幅下滑,不过,许瑞凤依然十分纵容许反帝,做啥事儿都包庇他。
老师为了“挽救”他,数十次找许反帝谈话都无济于事,最后他们找来了许瑞凤,可许瑞凤却向着孩子“孩子不想读就不读了,反正我们家有钱,养着他就是了”。
年9月,学校作出了给许反帝除名的处理决定,许反帝对此无动于衷,他对父母说,“我决心已定,不要读书了,我去哪里你们也不要管,我坐了牢你们也不要来看我”。
从此之后,许反帝不断向父母索要钱财,最后一次提出要0元,说“如果不给钱我就外出,永不回家。”
没办法,许瑞凤尽全力满足许反帝的一切要求。
此时,许反帝萌生了一个想法:偷渡到香港。同时,带上一些价值连城的东西,首先他想到的就是文物国宝。
他曾经去过湖南省博物馆,第一眼见到素纱禅衣时就很喜欢,于是许反帝开始了练手,他先在几个国营单位盗窃了一些电视机、油印机之类的物品,发现平安无事。
随后,他先后6次参观了湖南省博物馆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文物陈列厅,仔细地观察其中的地形、环境和警卫的工作,买来了一双硫化胶皮鞋和一只手提袋,为盗窃文物做好了准备。
许反帝知道在文物中有一位千年不腐的女尸,为了见到尸体不慌张,方便偷窃,许反帝决定去医学院的停尸房锻炼自己的胆量,不过当许反帝进入停尸房后,他还是被一排排的尸体吓破了胆,跑了出来。
第二天,不放弃的许反帝借着晚上幽暗的月光,又来到了停尸房,他掀开了那些尸体盖的白布,心情已经稳定了很多。
到了第三天,许反帝已经不再害怕尸体,反而用手掐着尸体的脸开玩笑,通过三天的训练,许反帝胆子大了很多,就算尸体突然坐起来,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母亲包庇,一同判刑
等许反帝得手后,回到家中已是深夜,许反帝一觉睡到了第2天中午。中午吃饭时,许瑞凤来到了儿子的房间,她看着儿子书桌上摆放着一个淋了雨的古代文物,便摇醒许反帝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许反帝睡眼惺忪,把昨天晚上在湖南省博物馆作案的过程说了一遍。
瑞凤听完之后直接愣住了,哭着说“天哪,赶快还回去!”
可是许反帝根本不理不睬,他说“你敢,你要送回去,老子就自杀”。
许瑞凤看到儿子如此坚决,她竟然不敢再出声,反而默默地帮儿子烘干了文物,放在衣柜里。
作案后的许反帝也很紧张,他待在家里一个周不和任何人接触,以免被人发现破绽。一个星期过后,许反帝认为自己干得很顺利,于是在10月29日晚上,他又带着当时在省博物馆作案的工具来到了长沙市开业不久的友谊商店,他把举世瞩目的马王堆文物都能弄到手,觉得区区友谊商店不在话下。
可是当他翻墙进入商店时,在商店里却被工作人员抓了个正着,被送到了派出所。
许瑞凤知道儿子犯下了滔天罪过,又不见他回来,于是偷偷把素纱禅衣在内的31件珍贵文物于11月1日和4日丢在了长沙市烈士公园门口和五一路邮局柜台上,而将其他4件烧毁,3件冲入了家中的马桶,她企图用这种毁灭证据的方式来保护许反帝。
当许反帝供任后,许瑞凤一同被抓捕归案。作为学法律大学生,许瑞凤在看守所时还给儿子捎了口信“无事不可胆大,有事不可胆小。”
至此,轰动全国的长沙馆藏文物盗窃事件就此告破,不过令人心疼的是因为许瑞凤的包庇行为,7件珍贵的文物就此损毁。
由于案发时许反帝不足18岁,没有完全行为能力,所以法院判处许反帝死刑,缓期两年执行,而许瑞凤则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
出狱回家,烦恼不断
在服刑期间,许瑞凤积极劳动改造,担任了女犯的编外教员,传授给犯人文化知识和法律知识,与此同时,她在狱中给许反帝写了多封信,鼓励他“勇敢面对,为梦想负重前行。”
许瑞凤的丈夫李光荣也没有抛弃妻子和儿子,他每月都会去看望妻儿两次,不仅给他们送去金钱,还带去了一个丈夫和父亲的期盼。
最终,许瑞凤由于多次立功,不断减刑,在服刑8年之后提前释放,而许反帝从死缓变为无期徒刑,又从无期徒刑减为有期徒刑,在监狱中,他只待了11年。
当许反帝回到家时,迎接他的并不是久违的亲人拥抱,而是父母之间不断地争吵。
原来,当许瑞凤出狱后,她发现总有一些漂亮的姑娘给李光荣洗衣服,平时和他说说笑笑,于是许瑞凤与丈夫爆发了战争,她说“李光荣,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跟多少女人上过床?”
李光荣却十分委屈,他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如果我在外面真的有了女人,早就跟你离婚了,还用得着苦苦的等你8年吗”。
可是无论李光荣如何解释,许瑞凤却一口咬定丈夫是负心的“陈世美”,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两人的感情日渐破裂。
许反帝面对这种情况,只想逃离,他告诉母亲“我想出去找点事情做,这个家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可是许瑞凤却坚称“你坐牢受了不少苦,现在身体虚弱,让妈妈照顾你一段时间吧”。
许瑞凤想要加倍补偿她不在儿子身边的这段日子,可李光荣却坚决反对,“你这是在害儿子,儿子已经二十八岁了,正是干事业的黄金期,他脱离社会太久了,应该赶紧出去适应社会,闯出一番天地”。
围绕着许反帝是否工作的问题,许瑞凤夫妇又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最终李光荣还是败下阵来。
其实,许反帝在服刑期间学会了机械加工的手艺,李光荣给他联系了一个机械加工企业,并办理了入职手续,可当许瑞凤知道后,她破口大骂“混蛋东西,你怎么忍心让儿子去工厂里,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面对妻子的极力阻挡,李光荣只能作罢,随后,他又为儿子联系了超市的营业员、宾馆保安、邮政发行员等工作,可每一次许瑞凤都会进行搅局,李光荣出力不讨好。
由于长期闲在家中,父母关系紧张,许反帝性格日益内向、古怪,终于有一天,他实在受不了,将卧室的木门拆除,安装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冰冷铁门,终日将自己锁在里面。
于是,这个三口之家形成了一个局面,三室一厅的房子分成了4块,除了客厅外,许瑞凤、李光荣和许反帝各占一间,平时许反帝不允许父母踏进自己的房间半步,自己也不出去。
就这样,许反帝在铁房子里一年又一年地待着,李光荣感到非常的揪心,他总是劝说许反帝出去走一走,晒晒太阳,可每次都会遭到许瑞凤的坚决抵制,她对李光荣说,“儿子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不要再骚扰我的儿子,你敢再骚扰我的儿子,我这条老命就跟你拼了”。
出狱后的许瑞凤也没有工作,全家人就依靠着李光荣的退休金维持生计,每个月李光荣都会支付给妻儿元的生活费,许瑞凤不舍得给自己买好吃的,全部用来给儿子买鸡鸭鱼肉,自己则到农贸市场上捡烂叶子充饥。
精神分裂,半生蹉跎
由于封闭的时间太久,许反帝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古怪,连饮食习惯也变得不可理喻,他不喜欢山珍海味,只喜欢可乐和啤酒,而且一喝就上瘾。
为了满足孩子这一需求,许瑞凤不得不靠捡破烂开始挣钱,并将一箱箱的可乐和啤酒带回去给儿子喝。
后来,许反帝甚至不想见父母,只要父母在客厅,他就会大吼大叫,不让父母露面,更要命的是许反帝一蹲厕所就会长达几个小时,以至于李光荣不得不买了一个马桶直接放到了许反帝的房间。
每天早上,许瑞凤都会端着饭菜敲开儿子的房门,然后一口口地给儿子喂饭,许反帝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许反帝在自己的房间里吃了睡,睡了吃,身体日益消瘦。
9年8月,许反帝突然拒绝进食,理由是他害怕母亲在他吃的饭菜里下毒。
李光荣只能求助社区的医生和派出所民警,他们敲开了许反帝的大门,终于看到了一个苍老的“老人”:当时刚刚43岁的许反帝。
心理医生给许反帝做了诊断,当时许反帝依然无法忘记17岁的那次文物盗窃,他说“十几岁我就坐牢了,我比同龄人要蠢得多”。
医生说“不会吧,如果愚蠢,你怎么能把博物馆里的文物拿到手呢?”
许反帝说“你说这个话,就是对我特别大的讽刺”。
面对母亲“下毒”,许反帝不断地控诉“她对我一点都不好,从各方面虐待我,一直想要害死我”。
听到这话,许瑞凤感到无比伤心,“我明明做牛做马为你付出了一切,可是最后却被说成要害你”。
经过医生的诊断,许反帝被诊断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被送往了长沙市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许瑞凤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自己对孩子的娇生惯养反而害了他一生。
年,由于长期见不到儿子,许瑞凤把所有的痛苦都倾泻在了李光荣身上,对他不是打就是骂,李光荣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女人,于是向她提出了离婚。
后来,李光荣把许反帝领回了家,两人住在一起,可许反帝依然不愿意见他,李光荣说“许反帝现在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他能去菜场买菜,还能每个月去居委会领取属于低保户的粮油”。
俗话说“慈母多败儿”,正是因为许瑞凤的无限溺爱,才让许反帝成为了一名“巨婴”,成为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而许瑞凤也没有获得想象中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