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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婧已是第二次喊叫小腹痛疼了，看见妻子痛苦扭曲的脸，秦峰慌忙拨打了岳母的电话。
岳母前脚刚走，她提着竹篮去早市买菜了。秦峰道：“妈，妈，小婧她肚子疼，直打滚，你赶快回来吧！”
“哎呀，医院啊，怕是要生了！”
“离预产期不是还有二十多天吗？”
“你呀，榆木脑袋！那就是提前了呗，医院啊！我才到菜市场，赶回去还要一会。”
“好好，妈，我知道了！”
时值初冬，秦峰顾不上给妻子套好毛衣，拿起一条毛毯裹紧傅婧，抱起她直奔电梯。
秦峰一边安抚呻吟不止的傅婧，一边跺脚等待下行的电梯。约三分钟后，电梯总算下来了，他抱紧妻子往电梯里挤，里边四五个男女赶紧给他让开了空隙。
有个大妈关切道：“这是咋啦？”
“哎哎，媳妇快生了，快生了！”秦峰满头大汗道。
“哟，咋不早点住院呢，真是！”
“大妈你别说了，求你了，我都急死了！”秦峰盯着闪烁的电梯键道。
终于，电梯从二十二层，下到了一楼。秦峰抱起妻子，箭一般冲向小区门口，他边跑边冲保安喊：“师傅，快快！替我拦一辆出租！”
中年保安一看他抱着一个女人，马上跑向路口，冲着来往的出租车不停招手，一辆黄绿相间涂色的出租，应招停在了保安面前。
保安替秦峰拉开后车门，帮着他架着妻子的两腿，他紧张地坐了进去。出租司机主动问，“师傅，医院吗？”
“嗯嗯，医院。”秦峰头也不抬道。
出租车行了约有三站路，恰遇红绿灯，秦峰盯着红绿灯倒计时，忽然对前边的司机道：“师傅，不去医院了，医院吧。”
“哎，你不早说啊，前面是单行道，我还要过了立交桥才能左转。”
“不好意思，师傅，我心急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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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灯亮了，司机急忙右打方向盘，重新规划路线。因是早晨上班高峰，出租车刚行进两百多米，又遇堵车；傅婧躺在老公怀里，仍在不停呻吟，使得年轻司机很烦躁，他道：“要是不改道，医院了；你这人也真是，病急还能犹豫不定，医院吗？医院医院差吗？”
“嗯，媳妇快生了，医院比医院更专业些吧？”
“那可不见得，前年我儿子就是在医院接生的，一切顺利，好好的！”
“噢噢，……”看着前面拥堵的车流越来越密，秦峰焦急起来，再无心与司机搭话。
好在过了一会，傅婧的呻吟声小了些，秦峰的焦虑才有所缓解。
走走停停，用了近四十分钟，出租车医院。司机忙下车帮助秦峰打开后车门，又帮他将傅婧送至急诊室才离开。
十多分钟后，傅婧就被转至四楼产科病房。医生检查后，说是她还不到生产时机，需住院待产。傅婧来得还算巧，46床靠窗靠近暖气的床位，刚腾出一刻钟，就让她住上了。
秦峰问过护士才知道，之前的46床是一位高龄产妇，因难产手术引起并发症，不得已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傅婧听说前一位产妇竟进了监护室，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慌乱。秦峰安慰她道：“没事啊，别担心，你没听说吗，进监护室的是高龄产妇，你才二十七嘛，有啥担心的？”
“就是，我都二十八了，一点都不怕，你有啥好怕的，妹子？”邻床那位待产的少妇搭话道。
说来也怪，傅婧住院半个多小时，再也没喊疼了；不大一会，她和相邻的少妇又说又笑，聊起怀孕以来的烦心事。
这期间，秦峰接到岳母的电话，他赶紧下楼帮岳母取来住院的衣物和用品。
岳母一进病房，放下手提袋，就急问傅婧：“检查了吗？是不是快生了？”
“医生说，还要观察两天，”傅婧平静地对母亲道。
母女俩正说着话，病房门开了，进来一位身材修长的年轻女医生，带口罩，扎着马尾巴，胸前挂着听诊器。
她刚进门，看到秦峰微怔了一下；秦峰望向她，眼睛慌乱地闪了几下，忙将视线转向窗外。女医生表情严肃，两手插在白大褂兜里，向秦峰的侧脸略带轻蔑地看了一眼。
女医生走到傅婧床前轻声道：“46床，有啥不舒服吗？”
“嗯，一个多小时前疼得厉害，像刀搅一样，这会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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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产前正常反应，”女医生边说，边将听诊器放在傅婧隆起的小腹各部位，探听了一遍，道：“都正常呢。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有情况随时叫我。”说罢，女医生转身就走。
傅婧睁大眼睛问道：“医生，你贵姓啊？”
“我姓田，床头写着呢！”
“噢，还没注意呢，不好意思，”傅婧道。
田医生出门后，傅婧看向老公道：“你也不跟医生问问我的情况？”
秦峰不自然道：“人家不说了吗，你都正常呢，我还好问啥？”他随即又道，“嗯，既然你关心，那我再去问问她吧。”
秦峰快步走出病房，远远看去，田医生扭着腰身，正款款地向楼道东侧走去。秦峰小跑，追上她，侧脸道：“田，田润，这么巧，你，还好吧？”
“好不好，跟你有关系吗？”
“不，不是，我，我是真心关心你，希望你过得好。”
“哼，离了你，地球还不转了？”
“哎，你不是在医院妇产科吗，啥时调到这来的？”
“怎么？我还要向你汇报啊？管得宽！”
“嗯，那，那傅婧在这，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不劳你多说，一视同仁！”田润说罢，快走几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将秦峰关在门外。
被田润冷眼相待，秦峰的表情大为沮丧，他叹了一口气，躲进卫生间抽起了香烟。
一晚上，秦峰陪床时，再未看到田润来查房。次日上午八点多，田润领着几名护士例行查房，轮到寻问傅婧时，秦峰看了一眼田润，忙躲了出去。
田润用听诊器又给傅婧检查了一下，道：“还好，都正常。”
“谢谢田医生，”傅婧热情微笑道。
田润没有说话，领着护士去其他病房了。过了一会，秦峰进来了。傅婧看着他，迟疑道：“老公，我咋看你见了田医生，躲躲闪闪的，你该不会？……”
“想哪去了，媳妇；我烟瘾犯了，不过是到楼下抽了一支烟。”秦峰笑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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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傅婧突然又喊肚子疼，秦峰忙喊来值班医生，检查后，医生道：“还不到时候，应该就这两天了；产前阵痛，正常的，先忍一忍吧，用了镇痛剂对胎儿不好。”
傅婧忍痛点了点头，秦峰忙围着她耐心安抚，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第三天早上，岳母刚给妻子送来早餐，秦峰听说妇产科胡主任来了，忙出去，去了胡主任办公室。
胡主任看上去像一个中年大妈，面相慈祥，带一副近视镜。秦峰说了一番奉承话，又对胡主任委婉道：“主任，您的名声在外，孩子如果能让您接生，将是我们家的荣幸，您看，46床，我，我媳妇，想请您接生好吗？”
“谁接生都一样。”
“嗯，哪能呢？您是专家嘛，麻烦您费个心吧，”秦峰说着，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硬塞进胡主任的抽屉里。
胡主任推辞道：“好了，这个你拿去，你媳妇我接生好吧。”
“谢谢，谢谢胡主任！我不打扰您了！”秦峰推开胡主任的手，忙躲了出去。
走在产科楼道里，秦峰长吁一口气，仿佛一桩心病托了底。
当天下午两点多，傅婧只觉得腹痛一阵紧似一阵，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秦峰忙按了紧急叫铃。很快，田润快步进来了，她俯下身给傅婧查看了一下，马上吩咐护士道：“快推到产房吧，做好手术准备！”
田润走了，秦峰看到妻子痛疼扭曲的脸，脸上顿时紧张起来。两名护士将傅婧架到轮车上，直接推进了产房。秦峰想进去，但被挡在了门外。
二十多分钟后，和岳母一块等在楼道座椅上的秦峰，听到产房里传出“哎呦——哎呦——！”地凄惨喊叫声。
秦峰紧张地站起来，不明白里面出了什么状况。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在产房门口踱步。当他无意间，转头向产科楼道一侧转头时，看到胡主任正急匆匆地给一个年轻医生交待什么，他一下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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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过来后，他跑到胡主任跟前，焦急道：“胡、胡主任，我媳妇已经推进产房半个多小时了，你咋没去给她接生啊？”
“你来来，”胡主任以手示意秦峰道：“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秦峰尾随胡主任进了她的办公室，就见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塞给秦峰道：“拿回去吧。”
秦峰诧异道：“您，您嫌少啊？那我再给您加一些。”
“哎，拿着！你想什么呢！我昨天所以拿着，是怕你心里不踏实，明白了吗？”
“可，可我媳妇她疼得厉害，我听了都受不了，你答应了我的……”
“这是正常应急反应，不用担心的。你想过没有，每周生产的产妇那么多，都让我接生，还不累死我啊？”
“唉，我想让您接生，不是放心些吗？”
“噢，你的意思，田医生给你妻子接生，你就不放心了？”
“嗯，嗯……不瞒主任您说，田润是我的前女友，我妈嫌她家里条件差，硬逼我跟她分手的，所以，您，您应该理解我了吧？”
“怪不得呢，”胡主任笑道，“不过，你妻子胎位正，应该没啥问题，不用担心，你去吧。”
略显失意的秦峰，还欲将红包塞给胡主任，胡主任把他推出了门。
秦峰像霜打的茄子，回到产房门口，看到岳母也正团团转。
他和岳母忐忑不安地又等了约二十分钟，就听产房里忽然传来嘹亮刺耳的婴儿啼哭声。
很快，一个护士张着两手出来问：“谁是46床家属？”
秦峰紧张道：“我！”
“恭喜！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谢谢，谢谢！”秦峰搓着双手，激动道。
又过了几分钟，换好白大褂的田润从产房出来了。秦峰一见，马上凑过去笑道：“谢谢你啊，田，田润。”
田润表情疲惫，一脸冷峻，看都没看一眼秦峰，就走了。
看着她苗条的背影，秦峰才意识到，自己错估了田润的职业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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